夏熱不知

wb:是夏熱
拖延症晚期+慢热星人
接稿➡️🐧:1272355372

【顺懂】遇见你的时候所有星星都落到我头上(短篇完)

歼我良人:

  住院期间,顾顺阴差阳错遇到了李懂在新兵营时的教官,并且把人得罪了。






  这件事过程比较曲折,往前追溯,顾顺觉得这事得怨李懂——没事找事,非要拉着只能用一只手的病号出去逛海洋馆。






  顾顺是这样定义“非要“的——




  “你要去海洋馆?”顾顺半躺在病床上,懒洋洋地嚼口香糖,“行啊,今儿下午吧,哥带你飞,逛完去撸串。“




  李懂正在削苹果,闻言瞥他一眼——再瞥他胳膊上缠着的绷带一眼,“队长不让你乱动。”




  “他又不在。”




  “你伤还没好。”




  “躺仨星期了。”




  “那——”李懂顿了一下,想不出别的推辞了,干脆老实交代:“我约了别人。”




  顾顺的脸色“呼啦”沉下来,压着嗓子问:“谁啊?”






  蛟龙一队刚放探亲假,您就来大连三天半,说是“专程来探病”,合着都交到新朋友了。




  顾顺心想,这他妈要是哪个小护士,等我归队开始训练你丫就完了。






  李懂不知道面前人如此繁复的心境,也没要隐瞒的意思,坦然相告:“哦,我刚入伍时的教官是大连人,既然来了,就去看望一下。”




  顾顺嗓子眼堵的那口气松了点儿,好心建议:“那你挑工作日……“




  “正好他女儿也回来了,非拉着我陪她去逛海洋馆。“李懂叹了口气,伸手比划一个高度,”这么点的丫头片子,几年不见蹿得快和我一样高了,还是那公主脾气,闹得厉害。“






  李懂昨天被那咋咋呼呼的丫头给闹得哭笑不得,她爸爸却还袖手旁观,满脸乐见其成。他不傻,知道今天这场事到底是什么个意思,但毕竟是他的教官,干脆拒绝实在是不给面子,可就这样去……




  他人生地不熟,住的招待所临着闹市区,睡惯了只有海浪和风声的地方,心里又装着事,李懂烦了一整宿,这会儿忽然打开话匣子,没留神就给顾顺交底了。






  顾顺看起来没反应,面无表情地“嗯”了声,问道:“那姑娘干什么的?”




  “咱们文工团的。”




  “……”




  哦,合着这还专业对口上了。






  李懂不再说话,把苹果削干净,切成块,整齐码在玻璃盘里,往上面插了几根牙签。




  他做这些事时手很稳,一丝不苟,神色平静。




  顾顺看着他,方才那股莫名的烦躁感渐渐平复,心里闪过许多无端又跳跃的念头,也没过什么脑子,随口就说:“那算我一个有什么不行的,我也没去过海洋馆。”




  李懂困惑地看他一眼:“你不是本地人吗?”




  “我丹东的。”




  “离这儿也没多远。”




  “三百多公里。”




  “……”




  李懂思忖片刻,藏了点儿私心地点点头,“好啊






  顾顺就这样跟去了,李懂的教官和他教官的女儿梦梦在海洋馆门口等着。




  梦梦穿了身海军蓝的长裙,白色高跟鞋,马尾辫扎得很高,干净利落,眼睛明亮,笑起来像星星。




  不知怎么,顾顺第一感觉就是李懂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子。




  他转过头去看李懂……没看着,这人竟然往后退开半步,躲到了自己身后面。




  害羞啊?顾顺心想。




  “懂哥!”梦梦很开心地挥手,蹦起来又落下,鞋跟“哒哒”的响,“怎么才来,队都排老长了!“




  “抱歉,在医院陪我朋友换药,耽搁了会儿。”李懂回答得一板一眼,脚跟碰脚跟,站得笔直,“教官好!”




  走过来的男人朝他摆摆手,视线在顾顺脸上停了半秒,不冷不热地招呼道:“来了就好。”






  梦梦虽然是本地人,但从小被送去北京学跳舞,和李懂这个外来客一样,真没去过当地的海洋馆。




  顾顺说没去过海洋馆,进馆出馆满共三条路线摸得门儿清,什么时候有海狮表演,哪个地方有海豚钻圈儿,一串烤鱿鱼有多少钱,海龟纪念品哪家店能砍价……有普通游客还以为他是导游,跟着蹭了半条路线的讲解。






  “顾哥,这是什么?”梦梦指着一张照片问,“骨头?”




  顾顺躲着人群,一只手拉紧李懂的袖子,耐心回答:“是鲸落。“




  “什么?”




  “鲸鱼死后,会沉入深海的海底,滋养很多的深海生物,甚至会形成一个生态系统。”顾顺仰起头,注视着那张想象中的幻想图景,鱼群、贝壳、细菌、一个温柔而强大的灵魂,“有时候,它死后的力量还可以延续上百年。”






  李懂感觉捏着自己衣袖的手攥得更紧了。






  往前走,一个体验馆的门口没排什么人,里面挂了两行头戴式耳机,门口只有两个数字——52。




  “去听听。”顾顺笑着看一路沉默的李懂,“这是你的长项。”




  李懂不明所以,被人不由分说拉了进去,工作人员温声问候,提了个挺奇怪的问题:“先生,您的记忆中有什么忘不掉的声音吗?”




  “看我干什么?”顾顺摆弄着一个耳机,“问你呢。”






  答案应该是很多的,小时候母亲的儿歌,从军时父亲的哽咽,训练时教官的号令,发呆时窗外的海浪……还有更多来自战场,子弹穿透骨肉的闷响,止不住的血流,炮弹在耳边炸响,直升机在头顶盘旋,平民的惨叫,战友的怒吼……




  哭声,永远都有哭声。




  李懂猛地哆嗦了一下,有只手摁上他的肩头,顾顺在他耳边笑:“想哪个小姑娘喊你‘哥哥’呢想的这么入神?”




  那人手掌的重量不轻不重压在那里,李懂安心许多。






  工作人员见他不答话,也没冷场,自顾自地往下接台词:“不管您的答案是什么,我希望您可以记住这个声音,因为它等待一个回应,已经等了太多年了。”




  耳机里,似乎只有沉沉的呜咽和风声,渐渐地,李懂听见了某种悲伤的曲调,低而盘旋,和浪花一同粉碎在礁石之上。




  “52HZ。”工作人员轻声说,“希望您记住它的频率。”






  走出体验馆,顾顺问他:“你听到什么了?”




  “孤独。”李懂偏过头想了一下,“希望。”




  “希望?”顾顺笑他,“哪儿有希望?扯着嗓子吼这么多年也没人听见他。”




  “可我听见了。”李懂神情认真,“总会有人听见的。”






  临出海洋馆,门口有那种公园里常见的气枪摊,几米远的对面挂了满墙的气球。




  梦梦感觉这就像许多小说里的情节,两个帅哥特种兵,一左一右陪在自己身边,威风凛凛,弹无虚发。




  “我要那个海星!”她转过头对李懂喊道,“懂哥,我想要那个海星抱枕!”




  老板故意激她:“那可难打,得打中三十个。”




  担心直接把人吓跑,他又补充一句:“要是连续十五发都能打中,我再送你十五发。”




  梦梦斜眼觑着他:“要是送的那十五发都打中了呢?”




  “嘿,小姑娘口气挺大!”老板咧嘴笑笑,“都中了你再打十五发!”




  “怕你啊!我哥哥可是……”




  “梦梦。”李懂出声打断女孩的话,“算了,你爸爸该等急了。”




  逛到中途,也不知道是为了给孩子们创造机会还是真有事情,他教官接了个电话就先出去了,刚才发了短信,说已经订好餐位,让他们赶紧过来。




  “懂哥!”梦梦扁着嘴去看李懂,见对方还是闷闷不作声的模样,不甘心地甩了下头发,“那好……”




  “别啊,人家小姑娘不就想看露两手嘛。”顾顺一把搂住李懂的脑袋,把人往自己怀里带,“怕丢人啊?那哥先给你打十五发,你再打剩下的。”




  李懂的头撞上顾顺的肩膀,衬衣的铜质纽扣冰凉而坚硬,和那人宽厚滚烫的手掌两相夹击,他昏头转向地就“啊”了一声,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半拖半抱着带到摊子前面。




  老板招呼道:“两位都来啊?那挑枪吧。”




  顾顺把几支气枪从左往右掂了一遍,重量都不一样,明显有做手脚的,老板看他动作意识到可能遇到了行家,笑容淡了一点。




  “过来。”顾顺吹了声口哨,退后半步给李懂让出空间,“站这儿。”






  大庭广众,人头攒动,蛟龙一队的狙击手拎了把玩具气枪要打气球不说,还想拉着观察员一起下水。




  李懂头皮都快炸了,艰难地妥协:“我自己打就好了。”




  “你自己打也得等我先玩完啊。”顾顺指了下摆在桌上的枪托架,“我肋骨还没好全,弯不下去。”




  那您就别他妈折腾啊。




  李懂心里想骂人,余光瞥见梦梦兴致勃勃的模样,不想坏了小丫头的好心情,只能认命地站过去,问道:“怎么样?”




  顾顺拍了他脑袋一下,“刚过一个月你就这点出息了,哥怎么教你的?”




  枪架在肩膀上,李懂拖过来一张凳子,一条腿站着,一条腿半跪在上面,又问:“再高点儿?”




  “可以了。”顾顺往下一压,“别动,保持呼吸。”




  别说梦梦和老板,路过的所有人都被这专业架势给震住了,当然了,也有不少等着看笑话的,装模作样谁都会,有没有真家伙就不一定了。




  两人同方向站着,顾顺的气息飘飘荡荡落在李懂的后颈上,心跳同步,几乎要缠在一起。






  第一枪过去,气球应声而炸,周围开始叫好。






  “弹着点偏上两厘米。”李懂轻声说,“这枪让做手脚了。”




  顾顺冷笑:“怕的是他不做手脚,肩膀往上抬点……好,别动,听话。”




  “……哎。”




  “怎么?”




  “你今天怎么……”




  “嗯?”




  “没事。”




  “懂儿。”顾顺一边瞄着准星,一边又吹了声口哨,“哥的学费你什么时候交?”




  “……”




  “这样吧,你等会儿把那十五枪都打中,哥给你免了。”






  很久以后,海洋馆出馆口的气枪摊还在,每次有人说这气枪做了手脚,老板就和人吹胡子瞪眼:“手脚?什么手脚?!你自己没本事而已!”




  “之前有俩男的来我这儿玩,整整六十发!全中!要不是人家最后自己不想玩了,老子他妈当天就倒闭了!”






  饭局上,教官要和李懂喝酒,李懂连忙推辞,狙击手最忌讳饮酒,喝多了精神懈怠不说,更致命的是手抖——最重要的,李懂从来没喝过酒,对自己的酒量没一点信心,老教官和顾顺都在场,他丢人都得丢双人份。




  “我替他喝了。”顾顺见教官被拒绝后心有不快,主动挡上来,“懂儿明天就要回部队了,您见谅。”




  李懂赶紧暗下踢他一脚,没拦住,满茶杯的白酒,顾顺直接仰头干了。




  “小孩儿。”顾顺坐下后笑他,“哪儿有吃桌不喝酒的,败兴致。”




  “你怎么敢喝酒?!”




  “我休假呢。”




  “你伤口还……”




  “嘘——”顾顺眨眨眼,手指摁在李懂下巴上,“哥今天高兴,少喝点,回去别告我状。”






  说是少喝点,散桌时顾顺已经趴在李懂肩膀上了,哼哼唧唧的,说李懂我胳膊疼。




  李懂絮絮叨叨,“我他妈说不上你喝酒你还喝……”




  “徐宏,闭嘴。”




  “……”






  看教官的意思,本来还是想让李懂送梦梦回家的,给男孩女孩间制造点机会,但顾顺这个样子,肯定是不能“成人之美”了。




  临到李懂把顾顺塞进出租车,教官的脸色都不好,凶狠地抽着烟。






  “抱歉啊,教官。”李懂有点尴尬,虽然顾顺今天有意无意地都帮自己把事给挡了回去,到底也辜负了一片美意,“下次有机会……”




  “有什么机会,懂儿,咱做这行的,没准儿这就是最后一面了。”教官往车里看了一眼,“他就是你的主狙击手啊?”




  “你的”这个用词莫名有点暧昧,李懂下意识接道:“他是我们队的。”




  “啧,我不喜欢这小子,看着轻浮,那么傲气,是不是总欺负你?”教官掸掸烟灰,“你这性子,能进蛟龙真是……唉,长点心吧懂儿,看你这样我都愁得慌。”




  李懂“嘿嘿”傻笑,“我都挺好的。”




  “回来后都还习惯吧?”教官又问,“上过战场……”




  李懂的笑意少了点,微微垂下眼,再抬起头时,神色坚毅:“嗯,时刻准备着!”




  教官捶了他一拳,大笑起来,再提起梦梦,语气轻快许多:“真不考虑我家闺女?梦梦可天天嚷着要见她懂哥呢。”




  李懂笑了:“您真放心把梦梦交给我?”




  “你愿意退出蛟龙回来干文职吗?”




  “报告教官,不愿意!”




  “那你滚几把蛋吧。”教官摆手,“我家宝贝闺女受不了那份罪。”




  李懂“哎”了声,知道这事算翻篇了。




  “这几年也没遇到什么看上眼的?”教官挑了下眉,“还是心里还惦记着新兵营遇到的那个呢?那姑娘到底哪个部队的?我后来怎么打听都找不到人。”




  这下李懂是真被吓住了,愣了半天,还以为是自己PTSD发作失了忆,结结巴巴地问:“啊、啊?什么新兵营?咱们那会儿哪儿来的姑娘?”




  “你哄我啊,那会儿隔着围墙,这边是你们这群刚入伍新兵蛋子,还有侦察连过来集训的。”教官一比划,“那边是人家过来拥军的文工团,小姑娘各个盘儿亮条顺的,侦察连的天天翻墙去给人家送花送零食,让我逮着就往死里揍。”




  李懂还是一脸不知所措。




  教官继续提醒:“那次,你们宿舍卫生不合格,我罚你晚上去扫操场,后来半夜我去逮人翻墙的时候,我见你站围墙根和人说话……真忘啦?我那时候问你还有谁在围墙那儿,是不是隔壁的女兵,你扛死不说,最后跑了五十圈,跑完直接给拉医院了。”




  “……您还真敢提。”李懂终于想起来了,顿时觉得膝盖一痛,“现在您罚不了我,我实话给您说,那会儿我真不知道是谁和我说话的,我正扫着地,墙头蹿下个人躲草丛里了,让我别吭声,然后您过来直接抽我两耳光……”




  “你再狡辩?!再狡辩我还抽你!”




  李懂无奈:“我真不知道是谁,天黑还没灯,就知道是个男的。”




  “那他那会儿躲草丛里你怎么不给我说?还是欠操练。”




  “您问我是谁在那儿说话,又没问我那人在哪儿。”李懂很无辜,“这也怪我啊?”




  “……”教官那脚蠢蠢欲动,眼看都抬起来了,想了想,又重新落回去,“这还是我的错了?那你说,我要是问你那人在哪儿,你给我说吗?”




  李懂想了想:“不知道,我那时候胆儿挺小的。但您那会儿是教官,有学生躲您脚边您都没发现,这事儿传出去不好吧?”




  教官被梗得直翻白眼,一巴掌扣到李懂天灵盖上,气急败坏地骂:“赶紧滚!赶紧滚!妈的让我查出来那孙子是谁老子崩了他!”




  沉默片刻,李懂忽然问:“那会儿和咱们一块训练的是侦查连的?”




  “嗯,说是各队筛选出的精英,精英个屁,翻墙和溜门撬锁倒是精通。”教官鼻子里喷着气,“怎么?想起来是谁了?”




  李懂笑了笑,没有回答。






  坐进出租车,顾顺迷迷糊糊倒在他肩膀上,嘀咕道;“怎么聊这么久,这他妈出租车打着表呢。”




  李懂把那个脑袋推开,淡淡地说:“顾顺,你心跳一点都没变,说喝多是哄谁呢?”




  顾顺轻笑起来,马上坐直了,饶有兴味地感叹:“懂儿,哥发现你其实一点都不傻,还蔫儿坏蔫儿坏的。”




  李懂安静地看向窗外,过了会儿,出声道:“顾顺。”




  “嗯?”




  “你参加过侦察连的精英集训吗?”




  “拿了优秀毕业生。”




  “哦。”




  “怎么?你还没去过?”顾顺挑眉,“不去也无所谓,你现在比我那帮同期牛逼多了。”






  李懂转过头,城市灯火万千,映在他的眼中,像一汪星光。




  “没事。”他说,“就是想起一些事而已。”






  两个月后,顾顺归队,正式成为蛟龙一队的主狙击手,和观察员李懂成为搭档。




  半年后,X国爆发内乱,蛟龙一队接到紧急撤侨任务,战况凶险,希望渺茫。






  炮弹在风中呼啸而过的声音在李懂耳边响起,血花和碎肉一同炸开,最后关头,他一把推开顾顺——他只看见了他。




  那个瞬间,李懂莫名在剧痛中想起那声52HZ的呼唤,孤独,却又充满希望。




  隐隐察觉到气流声不对时,离窗口更近的顾顺被猛然一推,他身上还拴着吊绳,从三层楼的高度直接荡了下去,炸弹在他身后爆炸,他重重摔到地上,再回过头,只剩满目废墟。




  任务还没完成,R93安静地躺在他的手边,子弹充裕,视野开朗,顾顺拾起枪,最后看了一眼那片砖石破瓦堆砌而成的墓碑,决然起身离开。




  许多可怖到绝望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爆炸,眼前鲜血淋漓,而他继续向前,脚步坚如磐石,






  八个小时后,一切尘埃落定,顾顺只汇报了一个方位坐标,之后杳无音讯,






  杨锐他们赶到时,只看到顾顺跪在地上拼命搬着砖石,露指手套磨得只剩几绺破布,他满手是血,惨叫似的咆哮:“李懂!李懂!我操你妈!李懂!”




  “李懂——!”






  徐宏拿着生命探测仪,微弱的信号在上面闪烁,佟莉连忙去拉住顾顺——他的手指经不起糟蹋了。




  杨锐死死盯着他:“顾顺,你冷静一下,生命迹象还在,现在的问题是……”




  “那根红色的柱子。”顾顺闭了下眼,声音冰冷,“爆炸前我和李懂都站在那里,李懂应该被压在下面……队长。”




  “怎么?”




  “再给我副手套。”




  “你的手……”杨锐看到顾顺烧得血红的瞳孔,知道自己就算不答应,这人也能继续玩命折腾,“先说好了顾顺,等会儿无论把柱子搬开……看到的是什么,你都给我老实点。”




  顾顺站起身,很轻很轻地点点头:“嗯。”




  他该疯的全杀完了,该恨的都死没了,该怕的也没用了,还剩下点儿残存的念想,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是什么,只感觉累,累得像沉进深海里,他一直喊,从没有人回应,






  不幸中的万幸,柱子坍塌和楼板形成了安全三角区,李懂只被碎石刺穿了腹部,左臂骨折,中度脑震荡,其余还算安好——比起那些已经离开的队员们来说,现在一切都算还好,




  顾顺包扎好手指,守在李懂床边。四天过去,李懂终于醒了,脑震荡的症状还在,睁开眼就天旋地转,耳边都是枪炮轰鸣,炸得他捂起耳朵缩在床上,喉咙里呜咽着,浑身发抖。




  “李懂!”顾顺叫他,“李懂!你把眼给老子睁开,你他妈活着回来了!”




  医生进来,给人打了一针镇定剂,病床上的人又沉沉睡过去。




  杨锐和徐宏在病房外商量,气氛惨淡,都担心李懂就此折了。顾顺走出来,说:“你们不用管,李懂是我的人,该怎么样,我心里有数。”




  杨锐冷笑:“有数?顾顺,你自己手伤成什么样你有数吗?你还想拿枪吗?”




  徐宏打圆场:“行了,李懂那孩子心里倔,肯定能扛过去。顾顺,你赶紧去给我换药,别他妈李懂醒来你又废了。”




  佟莉左右看看,从包里掏出几颗糖,给每人发了一个,自言自语似的说:“咱们几个都还在就好……还在就好。”






  又过了两天,李懂的情况基本稳定下来,恢复程度良好,医生认真诊断,表示除了会留几道疤,没太多后遗症,就是短时间内听不了太大吵闹,慢慢也能痊愈。




  负责战后疏导的心理治疗师却发现问题——李懂失忆了,大概从进入X国执行任务到他彻底苏醒,对他是片空白。




  “记不起来就算了呗,又不用他写任务报告。”杨锐跟着头疼,“这有什么影响?”




  治疗师说:“我目前无法断定他是因为脑部受到外伤导致的失忆,还是心因性失忆,如果是后者,情况比较麻烦。”




  顾顺问:“怎么说?”




  “那说明病人是在拒绝这段记忆,他在潜意识里排斥那些战争画面,激发了心理防御机制,所以才会失忆。好,现在看上去没事,他日常训练、执行任务一切正常。”治疗师很为难,“但如果某个场景刺激到他,他突然恢复记忆,这不仅是对他自己心理承受程度的考验,你们的工作性质不用我多说,要是他在战场上发作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





  李懂盘腿坐在病床上削苹果,佟莉陪他看《机灵小不懂》,两人哈哈大笑。徐宏忧心忡忡,一直念叨“笑那么大声,你伤口别崩开了”还有“佟莉你别给他吃巧克力”。




  顾顺走进去,一把扣掉IPAD,淡淡地说:“李懂,咱俩谈谈。”




  李懂还没从“神神气气神神气气的不懂老师”中回过神,抬头时嘴角带着笑,点头道:“好啊。”






  等徐宏和佟莉走出去,先开口的还是李懂:“我知道你找我说什么,我是记不起来那些事了,但这和什么心理防御机制没关系,我上过战场,杀过人,战友在我眼前牺牲中弹,这些我以前经历过,以后还要经历,这次也没什么特殊。”




  “李懂,你害怕过这些。”顾顺坐在到身边,“你说过,你讨厌战争。”




  “你难道还喜欢杀人?”




  “少他妈和我犟!”




  “顾顺,教我在战场上别害怕的是你。”李懂坦然和他对视,眼神清澈,“战争是错误的,而我现在能做的,只有在错误中救下更多的人。”




  沉默片刻后,他又说:“其实我也不是什么都不记得,好像有段儿时间我特别疼,太他妈疼了,还喘不上气,喊都喊不出来,感觉就是一个人默默等死,黄土往我头上埋。”




  顾顺闭了下眼,“别说了。”




  “然后我听见有人在叫我。”李懂笑起来,“边叫我名字边骂我祖宗,顾顺,你是真恨我啊。”




  “你听见了?”




  “嗯。”李懂点头,“我听见了。”




  顾顺单膝跪在床边,轻轻吻上他的额头,又问:“现在听见什么了?”




  李懂眨眨眼:“听见你心跳太快,咱俩前几天的同步训练白练了……哎!门还开着——!”




  顾顺放开他,舔了一下嘴唇,笑道:“你看,这不一样快了。”




  “……你、你他妈……”李懂捂着嘴,伤口连着太阳穴蹦着疼,“操你妈的顾顺!”




  “哎,这不扯平了。”顾顺点头,“你看,你叫我一声,我就听见了。”






  又过了两个月,李懂归队,蛟龙一队按照队里传统,要给他在食堂接风。




  “怎么还有柚子叶?”李懂盯着宿舍门前的火盆,“几个意思?!顾顺你去蹲局子了?”




  顾顺半躺在床上看书,探出头无所谓地说:“哥专门给你买的,去晦气。”




  火盆挡在路中间,横竖都得迈过去,李懂觉得顾顺这说法也没什么错,“哦”了声,拎着包一步跳过火盆,稳当落地。




  佟莉和徐宏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,劈头盖脸朝人洒了一把喜糖,高呼:“哎!过门喽——!”




  李懂:“……”






  一小时后,食堂里。




  杨锐神色严肃,语气痛心疾首,看着徐宏的眼神尤其恨铁不成钢,恨声道:“咱们是有组织有纪律的队伍!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军人!你看看你们!简直胡闹!”




  顾顺很是赞同地“嗯”了一声,“有人就是太爱关注战友的私人生活,哥谈个恋爱还非要听具体细节,没办法,我就……”




  “顾顺!你他妈给老子闭嘴!”杨锐摘下帽子甩了过去,“你的事咱俩单独好!好!聊!聊!”




  佟莉和徐宏相视一笑,偷偷击了个掌。




  “李懂!”杨锐点名,“你说说你,你伤刚好,和顾顺打什么架,住院没住够是不是?有能耐你从舰上跳下去!你后半辈子老子都给你放假!”




  李懂“腾”一下站起来,脸涨得通红。




  杨锐瞥他一眼:“这会儿知道听话了?坐下!”




  李懂坐下了,蔫头耸脑地吃包子——刚和顾顺打架打累了。




  “行了,这事儿翻篇,以后谁在胡闹给我负重越野去!”杨锐一拍桌子,忽然话锋一转,“那喜糖呢,给我一个。”




  “……”






  吃着饭,大家不知怎么聊起了刚当兵时的事,杨锐又指着顾顺鼻子骂:“你小子装什么正经呢,罗星都给我说了,你俩在侦察营集训的时候,丫天天翻墙偷跑到人家文工团给小姑娘送花!”




  佟莉起哄:“操,还有这事儿呢?顾哥这峥嵘岁月牛逼啊!追上手了没?”




  “别他妈听罗星瞎说,老子就去了一次,还差点给交代了。”顾顺瞥了眼李懂的脸色,发现这人毫无好奇心,还闷头吃着包子,心里挺不爽,干脆就直说了:“是有个小姑娘,跳芭蕾的,罗星看上了不好意思,让我去给人代送巧克力,结果哥长得帅啊,小姑娘就……”




  杨锐:“我可去你妈的吧!”




  佟莉一摆手:“然后呢?”




  “然后我去了,就那一趟,刚翻回来就遇上新兵营那边的教官逮人。”顾顺剥开一条口香糖,塞进李懂嘴里,又给自己剥了一条,“还好有个新兵蛋子给哥打掩护,要不非死那教官手里。”




  “人家认识你啊就帮你?”




  “谁知道,我说让他别吭声,他不说话,我问他听见我说话没,他说听见了,你不是让我别吭声。”顾顺耸肩,“我当时就想,靠,这哥们儿以后能成大事。”




  众人哄堂大笑。




  徐宏肚子笑得疼,“那新兵蛋子傻啊,帮你他不得挨罚?顾顺你他妈丧良心。”




  “不会吧。”顾顺歪着头想想,“我看那小孩儿胆子挺小的,估计后来就给我撂了,不过我第二天一早就结营仪式走人了,想找也找不着。”




  “哎,懂儿,怎么光吃不说话?”杨锐招呼着,“你刚当兵那会儿犯过事儿吗?”




  佟莉拍拍李懂的肩,“咱小懂儿多听话,你以为一个个都跟你们似的?”




  李懂嚼着口香糖,蓝莓味慢慢在嘴里化开,想了想,说:“算有吧,我有次晚上打扫操场,忽然从围墙上落下一包,砸我脑袋上了。”




  “啊?”徐宏愣了,“这恐怖袭击呢?”




  “伤着没?”杨锐问。




  “疼啊,满天星星,跟我这次脑震荡一样。”李懂神色轻松,“我正晕着,围墙边又跳过来一个人,抱着包躲草丛里了,扔给我一条绿箭,让我别出声。”




  佟莉迟疑地看了眼表情惊愕的顾顺,问道:“然后呢?”




  “没然后了。”李懂摊手,“我继续扫地,他走了,也算缘分吧。”




  “缘个屁分!”杨锐好笑,“他妈的和顾顺一样,都是半夜偷偷翻墙出去浪的!”




  顾顺默默喝了一口茶,也笑了出来。






  回到宿舍,折腾一天,李懂刚躺下就迷迷糊糊快睡着了,上铺的顾顺翻了个身,没头没尾地问道:“然后呢?”




  “然后我就一直没出声,后来被教官罚了,到底没搞清楚是个什么事。”李懂闭着眼,笑得挺开心,“不过现在知道了。”




  “你真挨罚了?”




  “五十圈,跑完就虚脱进医院了。”李懂说,“两次,顾顺,我他妈因为你进了两次医院。”






  今夜无风无雨,天高云阔,像极了很多年前那个月明星灿的晚上——




  “对不住哥们儿,借地方躲一下,别出声啊。”




  “……”




  “哎,和你说话呢,听见没?”




  “我听见了。”那人的声音很轻,刚出口就散在暖春的风中,“不是你让我别出声吗?”






  顾顺从来不相信所谓命运,但在星光穿过舷窗,映在他眼中的瞬间,那些杂草丛生的荒芜记忆里,蓦地亮起一盏温柔的灯火,静默地注视着他,有很多很多年。






  “李懂。”他说,“哥觉得你说的没错,咱俩就是有缘分。”




  “……”




  “那口香糖本来是给我看上那妞儿准备的。”




  “……”




  “哎,给你说话呢。”顾顺探下头,“听见没?”




  “嗯,我听见了。”




  ——END——




注:本文虽有演员真人设定,但无任何RPS暗示,请大家相互尊重,谢谢。




求个评论。





评论

热度(589)